【焦点】强制免疫问题在哪里？

    强制免疫的疫苗需要地方政府配套资金。也就是说，当地向养殖户提供的免费苗越多，地方财政负担就越大。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地方政府会不情愿提供大量的免费政府苗。而当地大型养殖企业也不敢向当地要求提供大批量的政府苗。

2007年，猪瘟、猪繁殖与呼吸综合征被列入强制免疫范围，至此，加上早已强制免疫的口蹄疫，猪的强制免疫疫苗已达三种。
　　但强制免疫却却非想象中的强大：如果强制免疫率达到各级部门所说的百分百，为何猪的疫病还发生得那么频繁？蓝耳病情况也是如此？另一方面，如果强制免疫效果未如理想，为何还花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去推行呢？
　　是疫苗问题还是体制管理的问题？
       山西疫苗事件：有人怀疑小孩接种疫苗后有不良反应，虽然相关部门一再强调疫苗质量没问题，但疫苗经营被无资格的商家承包备受争议。
　　河南王春红事件：河南一养殖户购买口蹄疫疫苗接种猪群后，猪只发生大量死亡。虽然同样无法证明疫苗质量有问题，但销售疫苗的商家同样不具备疫苗经营资格。
　　在上述的两个事件中，不难发现，强制免疫的疫苗被无资格经营的商家承包后导致发生了问题。但是强制免疫完全由政府负责包办是否能避免事件发生呢？
　　在养猪业界，有这样的说法：“强制免疫的疫苗最大去处是猪场边的鱼塘或沟渠！”这种说法或许有偏颇，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养猪户对当前政府采购疫苗(以下简称政府苗)的质疑。据南方农村报记者的粗略调查，大型养猪企业绝大部分不会使用政府苗，部分小型或散养户选择性使用政府苗。即使在疫情危急时期，兽医站工作人员将疫苗配送至猪场，大部分猪场会先
将疫苗收下，再掩埋或抛弃。强制免疫的政府苗遭受养殖户如此强烈的质疑，究竟强制免疫出了什么问题？　　
　　被质疑的疫苗
　　2010年3月2日下午，广东省农业厅召开了牲畜口蹄疫防控形势分析会，提出了防控牲畜口蹄疫的意见建议，要求加强免疫，增加免疫次数，确保100％免疫。事实上，当某种疫病尤其是强制免疫的疫病疫情紧张时，总会有类似的新闻：某某部门采取措施，加强免疫，达到100％免疫，超过100％的免疫率……
　　但实际上，是否有这样的免疫率呢？养殖户的意见可见一斑。
　　“自广州白云区出现口蹄疫后，政府到处在派疫苗。但我不敢用，接过来后就扔在一边了。”李强(化名)饲养有150头能繁母猪，但无论是猪瘟还是口蹄疫，他都宁愿自己去经销商处购买疫苗。
　　李强不愿使用政府苗的最大原因就是疫苗质量难有保证。李强表示，政府采购疫苗价格很低，企业肯定会偷工减料，质量难有保证；而且政府苗在流通过程中的冷链情况也不清楚，是否会因保存条件导致疫苗变质呢，谁也说不清楚。“宁愿花点钱，买个安心。”李强每年在疫苗上的花费有几千元。
　　李强的意见有一定的代表性，概括而言，政府苗质量和保存上让养殖户不放心。
　　政府苗价格会偏低？在2008年，政府首次推行强制免疫猪瘟时采购的猪瘟疫苗就被行业人士质疑价格过低。当时大约0.4元／头份的猪瘟脾淋苗价格让许多养殖户和企业感到震惊，当时市场流通的猪瘟脾淋苗价格大约为0.8－1.0元／头份。江苏一疫苗企业负责生产的技术总监直言：“即使装的是水也不止这个价格”。
　　据中标公告显示：广东今年招标的猪瘟疫苗中标价格分别为0.3元／头份(广东永顺生物制药有限公司)；0.26元／头份(广东大华农动物保健品股份有限公司)；0.25元／头份(中牧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一疫苗经销商表示，虽然这次采购的不是脾淋苗，但价格仍然偏低。目前他们销售的猪瘟疫苗中，以永顺公司的猪瘟精致疫苗价格最贵，大约为0.9元／头份，是招标价格3倍。该疫苗供应商坦言，虽然运输等环节上的成本没算上去，但0.3元／头份的疫苗价格我不敢保证它的质量是最好的，起码比不过我销售的猪瘟苗。
　　价格并不能证明疫苗质量问题，但却让养猪户难以放心，因为毕竟是“一分钱，一分货”。
　　而冷链则是政府苗质量受质疑的另外一个原因。有疫苗供应商认为，政府苗在冷链上的缺陷是他们还能和政府苗竞争的原因。强直言：“地方兽医站最多只有个冰箱，还不知道能不能保证供电正常，如何能让我放心呢？”
　　从2010年3月1日开始实施的《兽药经营质量管理规范》中第五条规定：兽药经营企业应当具有与经营的兽药品种、经营规模适应并能够保证兽药质量的常温库、阴凉库(柜)、冷库(柜)等仓库和相关设施、设备。对于疫苗供应商来说，冷库或者冷柜是必不可少的。
　　而《中国兽药典》规定，当前大多数猪瘟疫苗要求－15℃以下冷冻条件保存，有效期为一年。
　　不少养猪户向记者反映，地方兽医站将疫苗常年放在常温环境中，疫苗肯定不能再用了，但兽医站照样派给猪场。在2009年投资了5万元建立了冷库的疫苗经销商李先生反问：“我们要取得疫苗牌照就必须有冷库，兽医站是不是也必须有冷库？”
　　李先生表示，在省市县一级疫苗供应站的冷藏条件可能会达到要求，但镇一级的兽医站冷藏条件是否能达到要求却是个未知数，“我相信大多数是不能达到的。”
　　疫苗供应的道道
　　目前，养猪业的强制免疫过程大概如下：省级单位负责招标采购疫苗，通过疫苗供应站配送到市县级单位；最后将疫苗发送至当地兽医站，由兽医站工作人员发送给养猪户或由养猪户到兽医站免费索取疫苗。
　　如果说疫苗质量是养殖户不敢用政府苗的原因，那么当前强制免疫管理体制又让一些想用政府苗的养殖户(场)望而却步。
　　一家被列入广东省重点猪场的大型养猪企业负责人向记者透露，他们对疫苗的大批量需求让他们向当地疫苗供应部门要求提供免费政府苗。其中地方政府的资金和疫苗批次的质量问题是关键。
　　当前地方关于国家强制免疫用生物制品管理办法大致上一样。如在资金配套上规定：强制免疫疫苗配套资金按国家有关规定列入各级财政预算，专款专用；区级农业(畜牧兽医)行政管理部门应在每年7月份编制预算时会同区财政部门联合行文，将下一年度强制免疫疫苗需求量上报市级动物防疫机构，市级动物防疫机构根据各区上报的疫苗需求量编制下一年度疫苗采购计划及市级财政应配套的资金预算。当年疫苗需求量需要调整的，应在7月份之前向市级动物防疫机构书面上报调整情况；区级农业(畜牧兽医)行政管理部门应在年度预算批复后1个月内将当年区级财政配套资金转入市级动物防疫机构账户，每年12月20日前根据各区实际领取量进行结算，结余款项退回区级农业(畜牧兽医)行政管理部门。
　　按照这个规定，强制免疫的疫苗需要地方政府配套资金。也就是说，当地向养殖户提供的免费苗越多，地方财政负担就越大。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地方政府会不情愿提供大量的免费政府苗。而当地大型养殖企业也不敢向当地要求提供大批量的政府苗。
　　那么政府如何来应付前来索取政府苗的养猪户(场)呢？一家被列入政府采购名单的疫苗企业负责人向记者透露了当中的秘密。由于疫苗在不同批次、不同厂家之间会有差别，所以养殖企业通常会尽量使用同一厂家甚至同一批次的疫苗。该负责人透露，如果一个大型企业要求提供免费政府苗，那么疫苗供应单位完全可能给企业提供不同批次、不同厂家的疫苗。但这样的疫苗猪场却不敢用了。
　　招标疫苗的蛋糕
　　既然政府采购的强制疫苗无论是质量上还是管理供应上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为何还要施行强制免疫呢？特别是当前养猪行业已经基本不会不做猪瘟和口蹄疫这两种基本疫苗的情况下，这两种疫苗完全可以交由市场竞争。
　　一疫苗行业人士如此评价政府采购苗，这是许多疫苗企业的商机。事实上，政府苗是一个非常大的蛋糕，疫苗企业、各级疫苗供应站都能从中分一杯羹。
　　现实中，政府采购疫苗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蛋糕。据中国政府采购《2010年度猪疫苗供应资格采购项目中标公告》(招标编号为GZSW09200HG4027)显示，2010年广东采购专用猪瘟疫苗参考数量为5000万头份，猪繁殖与呼吸综合征灭活疫苗(NVDC－JXA1株)参考数量为1500万毫升。以2009年广东生猪出栏量3600万头计算，猪瘟疫苗采购量与出栏量比例大约为1.4：1，猪繁殖与呼吸综合征灭活疫苗采购量与出栏量比例大约为0.4：1。按此比例，全国生猪出栏量6亿头计算，全国猪瘟疫苗采购量可达8.4亿头份，猪繁殖与呼吸综合征灭活疫苗采购量可达2.4亿毫升。
　　如果按照上述招标公告价格计算：全国政府招标的猪瘟苗采购金额可达2.52亿元，猪繁殖与呼吸综合征灭活疫苗采购金额可达0.84亿元。这如何解释低价？对于国内30多家猪瘟疫苗生产企业，20多家猪繁殖与呼吸综合征疫苗生产企业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市场份额。
而对于各级疫苗供应站来说，政府苗可能是一个香饽饽。疫苗企业销售代表直言，虽然他们入选了省级的招标名单，但最终选用哪家疫苗的话事权还是在地方疫苗供应单位手中，他们必须要到这些地方进行公关，否则即使中标也是白费。而更过分的是一些地方疫苗供应单位将部分政府苗转卖到疫苗经销商手上。